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憶四四南村

專欄:眷村的故事         放大字型圖示 放小字型圖示 列印圖示


【作者速寫】賀秀蘭女士,榮民主眷,松山高商畢業,民國七十年通過國家考試,擔任公職至今。夫婿陸軍官校畢業,服役陸軍二十餘年。
 
佇立在臺北市東區一○一大樓觀景台,我試著找尋兒時生長所在—「四四南村」,但除了幾排火柴盒般的房舍外,靶場、籃球場、信義國小(前身為四四兵工廠子弟學校)、四四幼稚園、托兒所、「咕嚕馬道」……,都被一棟棟矗立的高樓大廈取代,再也拼湊不出舊時情景。
「四四南村」位於台北市三張犁,約在今信義路五段和基隆路二段之松平路、莊敬路一帶,是聯勤四四兵工廠(後改稱二○六廠)員工隨政府來臺的落腳處,因在四四兵工廠之南而得名。
四四南村眷舍主要以木材、竹籬、石灰及瓦片建築而成,為一連棟式的平房,採「魚骨狀」的架構排列,分甲字號、乙字號、丙字號三大建築群;甲字號位於莊敬路以西,乙字號位於莊敬路以東,丙字號則緊鄰乙字號東邊,並與信義國小相鄰。早期村內無自來水設施,亦無廁所,僅能藉由村內的公共廁所解決方便問題,且巷道狹窄,各戶空間不到十坪,擠著一家子人,連竹籬笆也沒有,就像宿舍一樣,甘蔗板隔出內、外室,裡面是睡覺的地方,外面就是活動空間,煮飯就在家門口巷道中;每到黃昏時刻,各家門口升起小火爐,只見炊煙四起,鍋鏟聲此起彼落,真好比是「一家炒菜萬家香」。
早先夫妻倆擠擠,湊和著勉強過得去,慢慢地孩子們出生、長大了,房子就不夠住了!於是,將住家向外加蓋一、兩公尺,並在屋內向上發展,蓋個小閣樓,即俗稱的「吊舖」,如此就多了一、兩個房間。以前沒有「違建」的名詞,有一戶加蓋了,沒多久整條巷子「比照」辦理,而且大夥沿著牆邊加蓋,也沒見誰家多推出幾公分來,守分之心,較諸現今人的「精算」,要單純多了。
先父賀端森隨著武漢兵工廠來臺,與母親王德勝輾轉住進四四南村,大姊、二姊不幸因出麻疹高燒不退相繼夭折,習慣性流產的母親在父親悉心調養下,又生下我們六位兄弟姊妹,父親微薄薪水不夠開支,便利用晚上到附近小工廠兼職。那時我念國小低年級,天微微亮,見母親起床做好早餐,也到鄰村幫人洗衣服,貼補家用,一洗就是三家,近午再趕回做中餐。
身為人母後,每憶及此,不禁鼻酸眼紅,那是一份怎樣的毅力?支撐父母走過那段艱辛歲月!
爸媽的教育方式一致而嚴厲,我們兄弟姊妹自幼接受庭訓,謹守分際,對於日後投身軍旅的兄長、小弟及擔任公職的我,影響甚大。
巷子口前的大廣場,我們稱為「屋山頭」,是幼時群聚玩耍的地方。男生打彈珠,玩「尪阿標」—圓紙牌;女生玩跳房子、橡皮筋…,再不就是一起玩官兵捉強盜,好不熱鬧。直到太陽下山,家人吆喝吃飯,才漸漸散去。
仲夏夜屋裡太熱,我們拿著小板凳聚在一塊兒,聽徐叔叔、康姊姊說《聊齋》、《烏盆記》…等故事,害怕卻愛聽,直撐到呵欠連連,才不捨地回屋睡覺。
每逢颱風來襲,村裡的父執輩便用門板墊高門檻防淹水。夜裡停水、停電,昏黃的燭光,在狂風怒吼中,顯得格外單薄。直到天明,屋外一片汪洋,水面漂浮著公廁污物,有的頑童坐在澡盆,撐著竹竿到處閒逛,讓我好生羨慕。這時兵工廠也派人開著橡皮艇挨家挨戶地送麵包、饅頭,那種場景,至今仍深印腦海。
在兵工廠和南村之間的拇指山上,亦即今四獸山上,有座煤礦,運煤車從山上經過村子後面的小鐵道,四個輪子行駛中發出咕嚕~~咕嚕~~的聲響,因此取名「咕嚕馬道」。緊挨著咕嚕馬道的是一片稻田,春耕時可見到老牛犁田、農人插秧;秋收時又忙著割稻、打榖,收割後的稻田裡,舖滿稻草,一束一紮,堆得像茅草房。
我們小孩子,不分男男女女,玩起「勇士們」的遊戲,隨手拔起稻草,連著土塊,就是現成的「手榴彈」,霎時「烽煙四起」、泥土亂飛,歡鬧連連。起風的時候,就在田裡放風箏,或焢窯烤蚱蜢,那種野趣,豈是現代孩子享受得到!
隨著歲月流逝及兵工廠遷移,年高長輩作古,年輕一輩成家立業、搬出村子;兒時玩伴多半失去聯絡,由煤礦場改建的籃球場,也因莊敬路開通而消失。
昔日兵工廠的遺址,被世貿大樓所取代;四四南村在八十八年拆除時,僅僅留下幾戶房子,成了「四四南村文物館」,供後人回味。而喚不回的四四南村歲月,只能從泛黃的相片中,尋覓出片段往事,追憶那段在眷村長大的童年。

四四南村小檔案.
四四南村,位於台北市信義路五段二十四巷五弄內,民國三十八年,聯勤四四兵工廠為安置員工和眷屬而興建磚造平房眷宅,計四六八戶,列管單位為前聯勤司令部。九十年間配合國防部眷村改建,部分建成世貿新城國宅,部分建成信義國小,保留部分眷舍及土地,規劃為眷村文物館。(點閱次數:2437)